念念在殡仪馆躺了一夜，我也守了一夜。

可秦臻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来。

爸妈从外地赶来，看见念念的尸体后，二老悲痛欲绝。

妈妈拉着我的手，问秦臻去了哪里：“他工作再忙也不能不来送孩子的最后一程啊？”

我冷笑，他忙个狗屁。

他忙着给其他女人做饭，给别的小孩当爸爸，他眼里那里有我和念念？

天一亮，念念就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进了焚烧炉，再出来时，她就成了小小的方盒。

葬礼上人来人往，唯独不见秦臻的身影。

街坊四邻都问我，他人去哪儿了。

我妈察觉出我和秦臻之间不对劲，她劝我：“不管你们俩发生了什么，但念念她姓秦，她始终是秦臻的女儿！她一定很想见她爸爸最后一面！”

我斟酌再三，还是拨通了秦臻的电话。

“干什么？我今天很忙，没工夫跟你吵！有话就说，有屁就放！”

电话里，秦臻的语气很不耐烦：“下个月月初就要期末考试了，你让秦念玩够了就去补习班上课！如果这次还没考好，我要她好看！”

我闭了闭眼，没忍住胸腔里翻腾的怒意：“秦臻，你还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？你听不懂人话吗？念念死了，你的女儿秦念她已经死了！”

“……什么？”

秦臻震惊的语气中又夹杂着几丝疑惑。

“念念今天下葬，你爱来不来吧。”

我挂断了电话，心如死灰。

当年念念刚出生的时候，秦臻也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好爸爸的，喂奶、换尿布，这些事他做得比我都顺手。

可念念上小学后，秦臻仿佛就像变了一个人，严苛、刻薄、功利。

每晚在饭桌上谈论的话题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如何优秀，如何聪慧，自家女儿又是怎样蠢笨无知。

我不赞成他这种打压式的教育方式，几次在饭桌上跟他争得面红耳赤。

可他不仅没有改变，反而变本加厉，由口头教育变成了体罚。

这一切都让女儿打心眼里对他产生了畏惧。

……

门口传来异动。

我扭头看见秦臻一步步走进灵堂，满脸惊愕。

周围人纷纷劝他：“秦先生，节哀。”

我讥笑出声：“秦臻，你终于肯回来看你女儿一眼了？”

“这、这不可能？！”

秦臻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，他盯着那张黑白相框里的小女孩：“发生了什么？”

他瞪向我，双眼通红：“江曼，你做了什么？为什么你连女儿都照顾不好？”

我怒不可遏，抄起手旁的烟灰缸砸向他，却被他闪身躲过去了。

“秦臻，你还有脸问我？女儿被车撞了给你打电话求救，可是你对她说了什么？！”

我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大吼：“你让她去死！”

偌大的灵堂鸦雀无声。

亲戚街坊看秦臻的眼神都变味了。

“我……”秦臻脸上的愤怒逐渐消退，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迷茫和质疑。

我拽住他的衣领，像个泼妇一样，把他拽到念念的黑白遗像前。

“秦臻，如果那天你能接念念放学回家，她很可能就不会死！”

秦臻脸颊青白交加，神情有些恍惚。

“秦臻！你是畜生吗？”

“这里面躺着的人是你的女儿啊……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？”

“她在电话里哭着跟你求救，哭着喊疼的时候，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她？”

我心痛得无法呼吸。

他伸手抓住我的肩，语气悲痛地说：“蔓蔓，你别说这种话，念念她也是我的女儿，我怎么会不爱她呢？”

念念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，竟让我感到很陌生。

真可笑，念念活着的时候，秦臻只会喊她蠢货，她死了，他才肯叫女儿的小名。

“你难过？”

我冷冷地看着他，一字一句道。

“秦臻，你别演戏了。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。”

“不、不是这样的！”

秦臻一下子跪伏在念念的遗像前，浑身颤抖，哭得泣不成声：“念念，对不起，爸爸不知道你没有撒谎。”

“爸爸以为你那时候闹脾气，故意跟爸爸撒谎的……念念，对不起。”

他的哭声悲恸，周围的宾客纷纷被他所打动，都低头抹着眼泪。

“小秦，节哀顺变吧。”

“念念也不希望你们太过伤心伤了身体。”

在众人的安慰声中，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。

人群有一瞬间的寂静。

秦臻条件反射般地抬头看我的脸色。

我冷笑一声。

这是他专门给程娇设置的特殊铃声。

当着我和其他人的面，秦臻接通了电话。

上一秒还捂着嘴嚎啕大哭的男人，这一秒却能语气平稳地跟人通话。

这一幕让我发笑。

电话那边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。

“欢欢下午有数学补习班，你再不回来送她，她就会迟到！你小心她跟你生气！”

秦臻捂着听筒，小声地说：“知道了，马上就回去！”

我冷笑，当着宾客们的面直接问他：“秦臻，女儿即将下葬，你准备回哪儿去啊？回你另一个家？”

秦臻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。

“江曼，你什么意思？我跟你解释了多少遍，我跟程娇只是朋友关系，你别胡乱猜测行吗？”

“再说了，葬礼这边不是有你吗？我只是抽空离开一下，又不是不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