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奶奶的话,这三四天避着爷走。
可只要我出现,爷爷就会背着手打量着我,时不时点点头。
那样子,就像是打量着一个合适的容器。
这两天,爷每顿都要吃鸡鸭。
一旦吃不到嘴里,就会大吵大闹,甚至对奶奶动手。
可奶奶也不恼,任劳任怨做着一切杂活,准备爷爷吃的鸡鸭。
三天的时间,爷的头发便完全看不见银丝。
就连那佝偻的背和满脸的皱纹也好了许多。
穿上爹的衣服,真像一个三四十岁小伙子。
就是越来越不像爷爷了。
没错,爷爷变的不像爷爷了。
奶奶扶着墙,却越看越欢喜,喃喃道,
“这次真是个好货,看来我也能变回去了。”
变回去,变哪去?
我不知道在爷爷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。
但是在我眼里,人怎么可能从老人变回年轻人呢?
能这样做的,只能是妖怪。
我更加害怕我爷了。
总觉得,他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口吃了我。
事实上,他真的会吃了我。
半夜睡得迷迷糊糊,湿漉漉的像有什么小动物在舔我的脖子。
想到奶奶说过的山猫怪,我一瞬间失去了睡意。
一阵一阵热气吹到我的脸上,带着腥臭的气息。
这味道,就像是那瓦罐里的臭水。
“醒了?乖孙,睡醒了吗?”
尖细的声音一遍遍喊着,身上的人就在等我睁眼。
只要我一睁眼,就能一口吞下我。
“不睁眼吗?爷爷知道你醒了啊。”
我能感受到“爷爷”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来回打量。
手脚并用,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将我罩住。
就好像,我在一个罐子里。
爷爷的耐性似乎消耗殆尽了,尖锐的牙齿凑到的我脖子边,嗅了嗅又拉开了距离。
似乎在思考哪里比较好下嘴。
我终于坚持不下去了,猛地一起,推开身上的人就跑了出去。
出门的一刻,我回头看到,那双眼睛冒着油绿的光。
成精了!
刚出门就跟奶奶撞了个满怀。
我满头大汗,颤抖着拉着奶奶说话,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奶奶捏了捏我的手,定了定神,喊道,
“老头子,夜深了,别逗孩子了,睡觉吧。”
屋子里很快没了动静,半晌传来爷的声音,
“知道了,早点睡吧。”
借着月光,我才发现。
我明明在上房睡觉,怎么就到了偏房。
是谁把我抱过去的?
夜深人静,只有蛐蛐在叫,爷爷的呼噜声很快震天响。
奶奶和我对视一眼,相互都知道了什么。
爷爷可从来不会打呼噜。
而且这呼噜声也太过刻意了,就像故意在说,我睡着了。
奶奶一顿,随后拍手小声道,
“坏了!”
第二天一早,奶奶包着头巾怀里踹了个小篮子就要出门。
临走时,奶奶叮嘱我,一定要看好爷爷。
千万不能让他出偏房的门。
不论发生什么动静。
有东西上了爷爷的身,她要去找人。
我听话地揣着擀面杖,坐在偏房门口。
不知不觉奶奶走了许久,日头进了云里,整个院子暗了下来。
“乖孙,爷爷要去茅房,给爷爷把门开开。”
偏房的门上扭着一根草绳。
那是奶奶出门前专门拧上的,一定不能打开。
我长吁了一口气,大声回应道,
“爷,尿屋里吧。”
“爷怕尿屋里有味,把门开开吧,爷出去。”
里面的人似乎见我不为所动,退一步道,
“乖孙,那你给爷拿个尿壶,从窗户递进来行不。”
我抱着擀面杖仔细看了眼窗户,偏房的窗户是特别小的,只能够一个小孩勉强爬进去。
我放宽了心,将擀面杖撂在脚边,提溜着夜壶就放了进去。
爷爷背对着我坐在床上,我也没管。
将夜壶放在窗户边缘就准备关上。
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小女孩的笑声,如同银铃一般清脆。
这是我家里,大门锁的死死的,怎么会有小女孩跑进来。
我缓缓蹲下身,想用手摸擀面杖。
谁成想却扑了个空,一只冰冷的小手摸上了我的手指。
我浑身一颤,险些尿出来。
“弟弟,你要陪我们一块玩吗?”
一个扎着小红辫的女孩笑嘻嘻。
可她眼睛却没有眼仁,灰白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