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娘拽着我到堂屋吃了饭。
我死活不愿意回屋睡觉,我娘絮絮叨叨的数落我,“牛又不是野狼,只要吃草吃饱了,是不会想肉吃的,更不会想吃人。”
我疑惑的说,“先前村长家的牛吃了鸡就被杀了吃肉了。”
我娘想了想,“那是尝到肉味儿了,牛的嘴跟人一样馋,一旦开了荤,就会想法找别的肉吃。”
我想起来什么,把右手举到我娘面前,“牛今天咬我的手,算不算开了荤?”
我娘这才注意到我血肉模糊的伤口,震惊道,“真是你牛爹咬的?”
我期待的看着她,希望她能站在我这一边。但是我娘死皱着眉毛,脸色铁青,“哪有那么邪乎,别多想了。先睡觉吧。”
心里一阵发寒,我失望的垂下了头。
灯关了,四面幽暗漆黑。
我缩在被窝里,睁着眼不敢睡。我娘宁可相信老牛是为了不被我打死才咬我,也不愿意相信我说我它要吃我。
我娘和这头老牛的感情很深,就像她说的那样,这么多年相依为命。
听算命的瞎子说,我奶奶死前躺在床上不能动,我爹出去干活不在家,我娘光顾着给牛弄吃的,差点把我奶奶饿死。
我爹回来和我娘大吵一架,后来没几天我奶奶就死了,我爹也和我娘离婚了。
我越想心里越冷,躺了半天,被窝里一丝热气也没有。
外面下了雨,滴滴答答的,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伴随着粗重的喘息。
就在我床边,刚开始像是老牛在翻身,但是渐渐的,那声音贴近了被窝,它在上床。
我死死抓着被子,瞪着眼,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。
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,随后,被子被拉开了。
被子被拉开的一瞬间,我死死闭上了眼睛,什么都看不见,鼻端却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膻气。
它在对着我喘气,嘴里热乎乎的臭气喷了我一脸。
鸡皮疙瘩密密麻麻长了起来,那张光秃起褶的牛脸似乎已经贴在了我脸上。
是那头老牛,它上到我床上来了,还掀开了我的被子。
良久没有动静。
我两眼小心翼翼张开一条缝,看见它保持着直立的姿态,两只前蹄撑在床上,像人一样站了起来。
心脏扑通扑通乱跳,我吓得立刻闭上眼,暗自祈祷我娘听见动静能醒过来,可她睡得很熟,一点动静也没有。
【哒-哒-】
脸上一片湿润,是老牛腥臭的口水滴在了我脸上,牛头慢慢凑近。
右手的伤口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。
屋里的气温下降了十几度似的,我浑身都在发冷,寒意从骨头缝里发出来。
正对上一对巨大的眼珠子,发着诡异的红光,是老牛正用那对巨大的牛眼紧盯着我。
我小心翼翼的把眼睛又张开一条缝。
我死死咬着牙,强迫自己硬装下去,不要尖叫出声。
外面滴滴答答的,雨下得更紧了,我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味,老牛的视线死死压在我脸上。
突然,一团软乎乎湿漉漉的东西落在我脸上,就像是掉下来一个黏糊糊的鼻涕虫,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。
是老牛伸出舌头在舔我的脸,腐臭味直往我鼻孔里钻。
接着,我脸上一疼。
【咔嚓——】
它在咬我的脸!
我再也忍不住了,抓起放在床头的电视机遥控器就砸了过去,发疯一样尖叫着抓挠丑陋的牛脸。
门猛然被推开,我娘打着手电站在门边,只见老牛瘫在地上抽搐着,脸上肿起来一条条血口子。
我脸上沾得全是口水,刚想解释清楚,我娘一把把我从床上掀了下来,“作死的丫头片子!”
我知道她这是又误会我打牛了,哭喊着辩解,“它想吃我……它咬我的脸,差点把我的肉咬下来!”
我娘把我拖到院里,看到牛棚石槽里没吃完的草料,一巴掌拍在我头上,“你把它打得草都没吃完,它半夜肯定会饿。它只是想把你叫醒带它到牛棚里吃草,你黑了心烂了肺的下这么狠的手!”
我头发全被雨打湿了,老牛两只前蹄子扒在窗户上,正幸灾乐祸看我的热闹。
怒火中烧,我一把推开我娘,就要冲进屋里跟它拼命。
我娘看出来我的意图,一脚踹在我腿上,我扑在牛棚上,带倒了盖在上面的铁皮板子,巨大的声响吵醒了邻居。
几个大婶跑过来拦住了我娘,隔壁的李婶把我从地上扶起来。
我哭得声嘶力竭,家后算命的瞎子摸索着也过来了,问这是发生啥事儿了。
我娘刚想张嘴,我抢着叫嚷道,“我家的牛要吃人。”
我跺着脚往屋里指,方才还趴在窗户边上的老牛已经不见影子了。
“它想吃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