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孙大娘也找我爷吗?他晚上在家吃饭的,到时候您再来吧!」
「好……好,谢谢了。」
丢下几个字后,她低下脑袋,满脸惶惶地走了。
直到晚饭结束,我也没能见着她来敲门。
我刷着手里的碗筷,听着门口咯吱咯吱的响声。
那是我爷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晃着的声音,他一手摆着扇子,一手拿着猪骨头,嘴里还叼着根大烟。
白腾腾的烟雾从他嘴里飘出来,散到半空。
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手骨。
初夏的深夜,屋子里燥热又闷湿透。
我一脚蹬开被子下了床,打开床头的两扇窗子。
半夜三点了,我爷那屋却还亮着灯。
「老周……钱我带来了,能把烟给我了吧!」
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里头传了出来,我爷把手伸出了窗外,抖了抖手上的烟灰。
这声音,我听着像是白天说要来找他的孙大娘。
这么晚了,她来做什么?
「做这种生意的人损阴德,还要被你们这种赖子拖账,我可不容易啊!」
「剩下的钱,我过两天再给你拿来!就算我求你了老周,我儿子撑不过今晚了!」
烛光把里头两人的影子映在了窗墙上。
我爷靠在床头,孙大娘则跪在地上,抓着他的裤腿儿不停磕头。
一根烟抽完。
我爷扶着窗台站了起来。
他抬脚碾熄了烟头,把孙大娘从地上拉起。
「等着,我去拿货。」
旁侧的屋门打开。
他抖了抖背心走了出来。
又一转身,拐进了窖子的入口。
家里的窖子,存了些陈年的梅子酒,那都是我爷自己酿的。
到了夏天蚊虫蝇鼠多了,那里头总是传来奇怪的异响。
不论我爷带回来多少杀虫的药水,里头的坏东西总是杀不完。
「周花,这里头你可千万别进去,小心老鼠咬你屁股!」
为了防止我乱跑。
我爷给地窖门口上了锁。
小孩子都是有好奇心的,没去过的地方心里头天天就惦记着。
我也一样。
等耳边下楼的声响小了,我拿起床边的蜡烛,偷偷摸到了地窖门口。
地窖的木门此刻是虚掩着的。
凑近看,就能从门缝里看见楼梯下头忽明忽暗的火光。
把脑袋往下挪一些。
我看见了一个红色的木架子。
上头,摆着一排排黑色的罐子,罐子的大小和我捏起来的拳头一般。
看起来不像是酿酒用的。
那木架子旁,还有一口半米高的大缸和一个铁丝笼子。
大缸口被白布紧紧盖着。
白布上,透着些黑红的印子。
我爷背对着门口,小心翼翼地从后兜里抽出了一张红纸,摊开。
又举起了一个罐子,把它倒扣在红纸上。
他的双手带着罐子轻轻地抖动着,等了几秒,才把红纸给卷了起来。
「老周!」
孙大娘等不及了,推门走出了屋子。
我被吓了一跳,一屁股摔在了后头的石子堆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