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知青返乡那天,家里桌子上突然多了两份车票。
一个是跟着被大企业录取的大哥去上海。
一个是跟着身患肺炎的二哥留在乡里务农。
上一世,妹妹死活闹着要跟大哥一起走。
于是我默默选择留下,照顾病重的二哥。
后来,二哥带病留守的事迹被省领导得知,对他大为赞赏。
我还在他的牵桥下嫁给了当地有名的地方官,儿女双全。
妹妹却在大哥婚后第三天就被嫂子撵出家门,冻死街头。
重来一世,妹妹第一时间跪到二哥床前声泪俱下:
“姐,我不忍心为了好日子留二哥一个人!你们走吧,我留下来照顾他……”
二哥惊讶一瞬,随即拉着妹妹的手,与她上演兄妹情深。
而我一言不发,收下了那张去往上海的车票。
妹妹不知道,上一世二哥过够了穷日子。
才为了聘礼,决定把我嫁给大了快二十岁的男人,沦为生育工具。
这辈子,不需要再为半碗米发愁,我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。
“哟,这就收下了?”
我刚把车票揣进怀兜,二哥周兴邦就从鼻孔里哼出一声:
“之前天天围着我转,端茶递水的,我还当是真心疼我呢。”
“果然啊,都是装的,最后还不是见着谁有出息就跟谁跑?”
“上海哟,大地方——可比我这病秧子强多了,是吧?”
我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,但没回话,也没看他。
毕竟这话,我上辈子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。
与前一世一样,二哥病了以后,性子就变得又拧又脆。
他总觉着别人靠近他都是可怜他,施舍他,那点子可怜的自尊心比命还重。
谁伸手帮他一把,都能被他解读成是在看他的笑话。
可他的病需要治,饭也得吃。
于是,家里家外所有的担子全落到了我肩上。
三九天里,我把手浸在刺骨的河水里洗一家人的衣裳。
为了多挣半个工分,我半夜就得爬起来跟着男劳力去抢收,肩膀磨破了又结痂。
他半夜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,也是我一遍遍给他捶背,烧热水,把自己熬得两眼发黑。
可到头来,换不来他一句好不说。
每每发现我跟谁家走得近些,他就要夹枪带棒说我是在讲他的坏话,想甩了他这个累赘。
实在是折磨得我几度崩溃。
“姐,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大城市,放心,我不跟你争。”
突然妹妹周小梅的声音插了进来,脆生生的,却带着明晃晃的挤兑。
“咱家情况就这样。二哥病着,身边离不了人。我反正没出息,留下就留下了。”
“可姐你……这么心急火燎的,真叫人寒心。”
“哥,你放心,我一辈子守着你,绝不学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。”
我抬眼看着妹妹那副假殷勤的模样,不由得想笑。
要不是经历了上辈子,知道她是为了过好日子才甘愿留在乡下,我也差点被她的孝心打动了。
可惜,她的算盘一开始就要落空了。
“行了行了。”
大哥一直在门口抽烟,这时把烟蒂扔地上,脸色不大好看:
“车票就两张,总得有人去有人留。既然定下了,就别扯这些没用的。”
“明天一早队里送我们去县里赶火车。你赶紧收拾,别误了点。”
我点点头,把布包的口子系紧再系紧,满口应下:
“欸,知道了大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