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付过钱后就撑伞离开了民政局。
雨天的车不好打,等我回公司时,已经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。
我浑身湿透地推开公司玻璃门时,前台的几个同事正凑在一起刷手机。
看到我进来,她们互相捅了捅胳膊,发出夸张的嗤笑声。
“哎哟,这不是咱们时大情圣吗?听说今天要去领证啊,怎么淋成这副德行?”
财务部的李姐尖着嗓子附和:
“人家这是苦肉计懂不懂?总裁最吃这套了,是不是啊时安?”
整个办公区顿时爆发出哄笑。
我攥紧手里的伞,指节发白。
这把便利店买的伞还印着幼稚的卡通图案,就像个可笑的隐喻——
我时安在林语若眼里,大概也就是这么个廉价玩意儿。
几人的嘲讽声不断,我只当听不到,伸手去收拾抽屉里的东西。
反正我快走了,为了这些人生次气,不值当。
“这就收拾包袱啦?”小张凑过来,假模假样朝我搭腔:
“要不要我们帮你叫个搬家公司?这么多破烂,收拾可得费点功夫吧?反正林总她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。
林语若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出来,宁彻跟在她身后,两人有说有笑地商量晚饭吃什么。
宁彻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,领带是我上周在林语若购物车里看到的那条。
可笑的是,我原本还以为这是她即将送我的周年礼物。
直到那天员工评优大会,我看着她亲自将领带交到了宁彻的手里。
林语若看到我时一愣,目光再扫到我湿漉漉的头发脸色瞬间拉了下来。
她没有任何语句上的关心,反而眼中满是嫌恶:
“怎么回事?公司是你家澡堂子?”
我张了张嘴,还没来得及说话,宁彻就附和道:
“是啊,时总监,就算你再怎么对我不满、对公司不满,也得在意一点公司的形象。”
“你这个样子被客户看到了,要被他们怎么想……”
有了宁彻的对比,林语若便对我更看不过眼。
她突然伸手拦住我继续收拾的动作。
我以为她终于要说什么,心脏漏跳一拍。
结果她只是皱眉捏起我的一缕湿发:
“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?头发像抹布,西装像咸菜。”
她松开手,借着一旁递来的纸巾蹭了蹭指尖:
“多跟宁总监学学,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邋遢。”
宁彻适时露出谦逊的笑容:“语若你别这么说,时助理可能只是心情不好。”
“他心情不好?我心情才不好!就因为他在朋友圈阴阳怪气,刚刚董事会都在问我是不是公私不分!”
她转向我,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差点戳到我鼻尖:
“天天就知道给我添麻烦!赶紧走,别在这儿丢人现眼!”
纸箱边沿被我捏得变形。
我看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,突然觉得好陌生。
七年前在大学礼堂后台,她也是这样指着我说“你弹吉他真好听”,只不过那时候她眼里有光。
林语若狠狠剜了我一眼就和宁彻并肩离开。
在她上电梯前,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,颤颤巍巍的好像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:
“林语若,你知道我今天在民政局门口冒着雨等了你五个小时吗?”
她回过头,终于肯正眼看我,可面上却是一副“我就猜到”的表情。
“知道啊,那又怎样?把自己说得这么惨,不就是为了逼婚?”
“行了行了,明天晨会你当众给宁彻道完歉之后,我就跟你去领证,可以了吧?”
“真无语,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叽叽这么缠人……”
她又随便敷衍了一次。
然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,也不是唯一一次。
每次我觉得和她的关系可以更稳定一点,足够向着婚姻殿堂迈步的时候。
她就会佯装答应,然后有无数的理由推脱。
会议繁忙、客户应酬、样品抽查,好像只要一和我领证,突然之间所有的事就都会落到她这个执行总裁的肩上。
她一次次地把我诓到民政局来,又一次次将冷水往我头上泼。
终于把我心里这盆火彻底浇灭了。
他们转身往电梯走的时候,我突然笑了。
笑声太突兀,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林语若回头瞪我:“你发什么神经?”
我摇头:“没什么,就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。”
七年了,我总以为只要再等等,再忍忍,她总会看见我的好。
大学时她忙着学生会,我等;
创业时她天天加班,我等;
现在公司上市了,她身边有了更体面的宁彻,我还在等。
等来等去,只等来她朋友圈里那条“与我有关”的警告。
电梯门开了,宁彻用手挡着门,林语若头也不回地走进去。
在门关上前一秒,我轻声说:“明天我不会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