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娘是村里远近闻名的描眉师，一手描眉技术变面相，改财运。

凡是我娘描过眉的女子，均是家庭和睦，丈夫事业有成。

人人都愿意花大价钱，只求我娘描上几笔。

可我却自小就没有眉毛，娘也从不许我画眉，只摸着我的眉眼喊我。

“再等等，马上就成了。”

可等成了那一天我才知道，娘描的从来不是眉，而是他们那条命。

……

我叫画眉。

画眉鸟的画眉。

娘总是说，我有一把和画眉鸟一样的嗓子，以后一定是能出名的角儿。

可娘更厉害，娘是远近闻名的描眉师。

人人都有眉毛，这眉毛有十分重要的作用，关乎富贵前途，家庭和睦。

甚至是，能够决定人的生死。

而娘，就是专门帮人改变命运的，两手一勾，眉形改变。

这命啊，就完全不一样了。

“画眉她娘，快些出来，我给你找了个好活计。”

村里最热心的王大娘晃着我家的篱笆，不停地往屋里探着头。

我并不喜欢王大娘，她总是带我讨厌的人来我家。

身上那股子气味，仿佛刻入骨髓，我一辈子都记得。

我皱着空空的眉头拉开了栅栏门，王大娘肥胖的身子瞬间灵巧地穿过，看见我似乎要说什么，但还是吞了回去。

“什么事啊，这日头正大呢，就跑过来了。”

娘端了碗凉水递过去，王大娘三两口喝完，紧紧抓着娘的手，头探过去。

“你还记不记得钱家，就前几年大闺女刚出嫁的钱家，是他家找你有事。”

娘的眸光闪了闪，夺过碗，甩手就要往屋子里走。

“你明知我不想理睬钱家，你今日是糊涂了吗，给我介绍这样的活计！”

娘似乎是有些恼怒了，细细的柳叶眉皱起，眉眼间满是怒气。

王大娘赶忙拽娘，“别气啊，钱家可放话，只要能成，这次随便你开价。”

“再说了，这满庄子去找，谁有你这描眉的手艺，更何况，这不都是有求与人，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吗？”

钱家找我娘描眉，是为了自己家的孩子，娘给人描眉，也是为了我这个孩子。

听见这话，娘的眉眼缓和了一些，见王大娘比了个数，俯下身子摸了摸我空空的眉毛，撂下一句，“行了，叫他们来吧。”

娘答应了，给最不待见的钱家女儿描眉。

王大娘走后，我扯着娘的一角，像一个跟屁虫一般进了屋。

“娘，你答应钱家，是不是为了我。”

娘最讨厌钱家，已经给人描了三年的眉，改了三年的命，可就是有一条规矩，绝对不接受钱家的人来。

几年前，娘生了场大病，忘了好些事，带着我又回到了村子里。

可就在娘要回村时，被钱家的老二钱勇带着人拦在村外，不许进村。

娘抱着高烧不止的我在村口徘徊了整整一天，当说客的村长来了，我们才能回到那个早已经破破烂烂的草屋。

我却落下了病根，至今好不了。

而如今，因为我，娘要打破自己的规则。

娘说我生病了，需要钱，需要很多的钱。

我摸着自己空荡荡的眉毛，可能我确实是病了，毕竟别人都有眉毛，就我没有，甚至邻居家小孩私底下叫我无眉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