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再去上学时,同桌转了班。
他的新班级跟我隔着一层楼。
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被我逼走了,我的班主任和同学都恨死了我。
没人相信我们曾经互相有过好感。
在他们眼里,我这样一个怪物,是配不起那样一个阳光明媚的男孩子喜欢的。
从此,也没有人愿意跟我同桌。
我被安排在第一排,自己一个人坐着。
每天,同学们的指指点点都让我如芒在背。
可我妈却非常骄傲。
她跟朋友说,老师很重视我,怕同学打扰我学习,特意给我安排了单桌。
我第一次觉得她像个笑话。
但我没告诉她。
因为我能被一个笑话一直摆布。
我又何尝不是个笑话。
很快,中考了。
除了作文扣了两分。
其余都是满分。
记者们来学校采访时,老师和校领导都以工作忙为由拒绝合作。
只有我妈,兴致勃勃地向他们传授着经验。
她将我差点早恋的例子拿出来,说得唾沫横飞。
还兴奋地展示了我那张兔皮椅垫的照片。
那张照片上了当地的报纸。
毕业典礼那天,我看到了那个被我当成光的男孩。
他手中拿着那张报纸,报纸随着他的手指不停颤动。
他回头时,我看到了小兔子一样红的双眼。
我想跟他解释。
但他别过头去,不肯再看我一眼。
我的青春,才开始。
就结束了。
从那往后,我没看过任何的小动物一眼。
我觉得我的欢喜对它们来说,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。
我将自己封闭起来。
拼了命的学习。
我妈的耳光越来越少。
她时常说我大了,她打不动我了。
于是她改成了说教。
那时候,我家已经很穷了。
爸爸留的两万块早已经花光。
我妈又被开除没了收入。
她每天依旧给我吃着牛奶鸡蛋核桃粉,自己却去市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煮汤喝。
每天早上。
她在我面前一口一口地喝汤。
告诉我。
「妈妈把日子过成这样都是为了你,你要争气,否则怎么对得起我。」
我恨她这样。
又可怜她这样。
我在憎恨和怜悯的旋涡中挣扎。
找不到人生的出口。
直到有一天。
我下了晚自习后,站到了江边。
望着桥下那黑黝黝的江水。
我仿佛听到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召唤我。
「跳下来吧,跳下来你就可以摆脱她了,跳下来你就不会再痛苦了。」
我爬上栏杆,站在上面。
江上的风将瘦得只有八十斤的我吹得摇摇晃晃。
我闭上眼。
却被人从背后抱住了。
一个巡警发现了我要轻生,将我在阴阳两隔的缝隙之间拉了回来。
那天我被警察送回家时。
我妈正疯了似地找我。
她听说我要跳江。
送走警察后找出擀面杖抽在我的后背上。
「江念念!敢拿死吓唬人了是吧?别成天风花雪月地在这儿无病呻吟,你给我记住,你的命是我给的,你想死要先问问我!」
她又提起她的怀胎十月。
说我寄生在她身上。
吸取她的营养与生命。
我麻木地承受着她的毒打与辱骂。
再次答应她。
「妈妈,我会好好学习,报答你的。」
我知道,我妈想等我有出息了,寄生回我的身上。
把那十个月被我攫取的一切,十倍百倍地索要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