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雨说下就下。
陆子和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医院,是苏眉及时叫了救护车来。
自己家里兵荒马乱闹了一阵,姜青青还是一个电话都没有。
就算昨天他死在别墅,哪怕是臭了她都不会知道。
陆子和叫来张助开车送他去一趟海市。
他靠在汽车后座,眼睛呆愣愣的看着车窗上的雨珠像雨帘一样飘落。
前面开车的张助忽然咦了一声:“陆先生,后面那辆车,是不是姜总的?”
陆子和这才挪了挪眼珠子,透过后视镜看到跟在后面的一辆保时捷。
“停车。”
前面是海市著名的旅游区,车子是刚从里面开出来的。
陆子和下车,敲了敲车窗,车窗降下,果然,真是姜青青开车,李飞明就坐在她的副驾驶。
看见陆子和,李飞明眼神一慌,露出个尴尬的笑:“子和哥。”
陆子和没搭理,径直看向驾驶座上的姜青青:“不是出差了吗,怎么来这旅游了?”
姜青青皱了皱眉,“回去再跟你说。”
陆子和面色不变,又敲了敲车窗,一脸不容置疑的语气冲李飞明道:“下车。”
李飞明求救般看了姜青青一眼,姜青青立马就开始维护他: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你别为难一个小孩子。”
可陆子和只是道:“我不喜欢有别的男人坐我女朋友的副驾驶。”
李飞明面色大窘,红着脸下了车,钻进前面的车里,车门摔得震天响。
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受了多大委屈。
陆子和这才坐上车,却什么也没说。
姜青青却责怪一般开口道:“说了他只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男生,你和他斤斤计较做什么,这车里就我和他,他不坐副驾坐哪里?他一个员工坐后座也不好。”
“我也想问姜总,他到底是员工,还是姜总的心肝?”
“越说越离谱!我已经安排好我们结婚的日子了,你能不能放心了,老是揪着一个小孩子不放有意思吗?”
陆子和知道,争执太多确实没什么意思了,而他现在身心俱疲,已经没有精力去多说一句了。
他靠在椅背上,侧头闭上眼,“三天之内,把他调去做实习生,不然三天后我直接给人事打电话,把人辞退。”
回到江城后的三天,陆子和又病了一场。
小小的感冒,几乎要了他半条命。
姜青青应酬回来直接去了侧房,他半夜忍着疼痛自己去找医生。
吐出来的东西比吃进去的东西还要多,呕出来的血能染红半个洗手池,而癌症带来的疼痛更是让他彻夜难眠。
短短三天,他又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。
可姜青青对他的行踪始终漠不关心,他们之间好像从最初最亲密的人,渐渐变成了陌生人。
去公司的那天,陆子和特意收拾了一番,还做了个发型,穿上衣柜里最贵的西装。
可是现在的他太瘦了,衣服套在他身上已经松松垮垮大了一圈,发型再精神,也掩盖不住他眼底深深地疲惫。
张助照样带他上了顶层办公室,姜青青在开会,他就坐在办公室里等她。
可刚坐下,他就看见姜青青办公桌上多了一只手表,跟上次他来办公室路过李飞明小隔间里看见的手表明显是情侣款。
他看着那只杯子,愣得半晌回不过神。
“姜总,陆先生来了。”
话音刚落,姜青青已经推门进来了。
姜青青看见他,皱了皱眉:“你怎么来了,不是感冒了在家休息吗?”
陆子和装作没有看到那只手表的模样,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来。
“我来看看李助是不是还在姜总身边帮忙啊?”
他故意将帮忙两个字咬得很重,姜青青的脸色变了又变。
只是话音刚落,李飞明正好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,连门都没有敲。
不过李飞明在见到陆子和以后,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在眼前。
“子和姐……姜……姜总,我来送文档……”
陆子和脸上笑着,目光却始终落在姜青青身上:“李助理来得正好,姜总最近业务忙,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教你了,从明天开始,你不用来公司了。”
话音刚落,李飞明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的,好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,只能极委屈地叫了一句:“姜总……”
姜青青脸色也黑到了极致,终于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:“陆子和,你闹够没有!公司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!”
陆子和心头一酸:“我帮着你走到如今,现在你说轮不到我管了,姜青青,你到底把我当什么?”
“简直不可理喻!”姜青青眼里闪过一丝厌烦。
“我现在好吃好喝的在家供着你,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?”
陆子和深深吸了一口气,话说到这里,根本已经没有争执的必要了。
他脸色还算平静,心底却早已一片苦涩。
十年时间,他还是输了,他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,只留笑话一场。
他听见姜青青若无其事地安慰着李飞明。
“没事,他就是说着吓唬人,他开除不了你。”
李飞明暗暗看了他一眼,脸上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,无比挑衅。
陆子和暗暗握拳,抬眼看向姜青青:“我和他,只能有一个留在你身边,你到底选谁?”
姜青青脸上满是不耐烦:“你能不能别老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,你要不爱留就走!”
陆子和刹那间捏紧拳头,又强忍着不让愤怒占据自己的理智。
回到别墅的时候,张助正好让人送东西过来,婚纱,礼服,结婚置办的新家具……还有一枚属于他们二人的结婚戒指。
硕大的南非真钻戒,阳光下十分晃眼。
很多年前,他跟姜青青说说,总有一天,他会送她一枚让所有女人都艳羡的钻戒给她,给她最盛大的婚礼,让她做最幸福的女人。
如今,钻戒有了,钱有了。
可是,他们的爱情枯萎了,他的命快没了。
陆子和看着钻戒笑,忽然发现,其实一切都没有了意义。
他躺在沙发上,听见屋外雨声淅淅沥沥,眼泪流出来,一点点渗入枕头。
漆黑的夜似乎只剩寒意围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