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娘收了村长一袋小米。
将我祭了山神。
我穿着大红嫁衣被他们推进山涧。
摔得七窍流血,筋骨尽断。
百日后,乌鸦满天,一头野鹿将我送回村里。
我口中含着粟米肚大如锣。
从此被供奉在祭台,成了山神娘娘。
村里人盼着我能有求必应。
却没人晓得。
许愿之所以灵验。
是因为他们要把我吃的苦受的罪。
全都尝上一遍。
……
三妹饿死的那天。
家里炖了一锅兔肉。
香气飘出来时,娘偷着给我盛了半碗汤。
我躲到茅房后去喝。
汤喝没了,碗底躺着一个桃核儿。
我认得这东西。
那是我亲手做的,三妹喜欢,一直戴在腕上。
透过窗口,我瞧见我爹笑呵呵地吃着盆里的肉。
细小的骨头从他嘴里噼里啪啦地跌落。
我娘则坐在旁边咽着口水干瞅着。
直到弟弟叼着娘干瘪的乳房再也吸不出一口奶。
我爹才赏了我娘一碗汤。
我想去问问爹娘,怎么对三妹下得去狠手。
却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。
娘在我的汤里下了迷药。
为了换一袋小米。
她把我卖给了村长,做了祭山的新娘。
我穿着大红嫁衣,嘴里塞着破布,跪倒在山崖前。
爹娘在人群中遥望着我。
眼神中没有一丝愧疚。
空中阴云翻滚。
我想求他们不要卖了我。
村长只不过给了他们一袋小米。
可我却知道一个让全家乃至全村人都能活下来的秘密。
但破布堵得严实。
我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人群一阵骚动。
村长来了。
我求助地看向他身后的男子。
那是村长的儿子,我最好的玩伴。
他却躲避着我的眼神,将黄符贴了我满脸满身。
贴好符,他扯掉我口中的破布。
还没等我说话。
便亲手将我推下了山崖。
我跌落在崖底。
摔得血肉模糊。
血腥气引来了两头野狼。
它们疯狂地啃食着我的手脚。
我听到咯吱咯吱的咀嚼声。
却根本没有力气喊上一句。
好疼。
我以为自己会死。
可满百日了,我依旧吊着一口气。
那天,一头野鹿将我驮回了村里。
我昏睡在野鹿身上,如同一滩烂泥。
醒过来时。
我躺在村里的祭台上,身边围了一群人。
我娘离我最近。
我鼻子一酸。
刚想哭,就听我娘说。
「喜鹊,这鹿是你带给咱家里的,对吧?」
我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,全身的骨头都断了,手脚也被野狼啃没了。
我娘没问我是怎么活下来的。
也没问我一句疼不疼。
她只关心那头鹿该归谁。
是归村里,还是归家里。
我的嘴唇干得起泡,嗓子也哑得说不出话。
娘热切地望着我,还没忘在我大腿上狠狠拧了两下。
我疼得叫了出来。
一张嘴,口中喷出一捧粟米。
我娘一脸惊喜地扑上来。
将满是泥垢的手指伸进我口中。
想让我再多吐些出来。
我被她抠得满嘴是血,狠狠咬了下去。
娘疼得尖叫,回手给了我一巴掌。
血顺着我的鼻子流下来。
我恨恨地看着我娘,说。
「鹿,给村里。」
我娘的脸霎时垮了。
村长却松了口气,直接将鹿杀了。
湿漉漉的鹿眼闭上时,细雪飘下来,乌鸦飞了满天。
村里人疯狂地涌到村长身边。
包括我爹娘。
我被扔在祭台上无人问津。
他们只想着分肉,早忘了将鹿带回来的我。
傍晚,肉香味弥漫了整个村子。
他们都在吃肉。
却没人来祭台看一看我。
我也想吃。
哪怕是喝一口热汤也好。
结果。
真的有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