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宗人府回来时,平安已经被折磨的没一块好地儿。
不知是不是为了警告,陆铮调走了其他人,像过去一样,只留我和平安在这里自生自灭。
他没有再找过我,陆行舟也没有。
好在应该给的衣食供应没有少,我照顾着平安,两个人总算是熬过了那个深秋。
“姑娘,我的腿早就好了,您犯不着这么小心。”
我搀着平安踩在落叶上练走路,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像自己走。
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。
“都说了叫姐姐,怎么还这么叫我?”
听见我的话,平安缩了缩脖子,双颊一红。
望着铺满地的落叶,我不由得想起我们初见的那天。
那时的他被卖进宫做了太监。
可净身之后他生了病,发了热症。
十岁的孩子小小一个,蜷缩在冷宫外的落叶堆中等死。
我于心不忍,就将他拉回了自己的住处,求太医给他治病,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。
虽说过程曲折了些,但好在是将他养大到现在。
“丁香姐。”
他沉默一会儿后,轻轻偏过头唤了我一声。
那一瞬间,我忽然觉得自己疲惫的手脚又有了力气。
我是个孤儿,没有家人。
进宫之后本想将陆铮和陆行舟当做自己的家人,却落得这个下场。
现在平安这么叫我,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了家人陪伴。
我们走到光秃秃的丁香树下,平安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。
“丁香姐你看,这里发了棵新芽。”
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那株丁香树边上不知何时长了出了一棵小树。
此时此刻正迎着太阳努力向上伸展。
“大树旁边有小树,丁香姐,这是不是有点像我们俩?”
话说完,平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,神色有些慌张。
我笑着摇了摇头,俯下身替那株小树扫了扫灰。
“大树旁边有小树,不就是我们两个么?”
我看着那株小树苗,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。
或许就这样,和平安姐弟两个在这深宫中度过一生,也还算不错。
“等会儿我们找些旧衣服做个套子将它套住,小树怕冷,冬天不管的可能会枯萎。我记得去年的冬衣有……”
我拉着平安往屋里走,可话没说完就被门口的诘问打断。
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一转头,我对上了六双神色各异的眸子。
陆铮的眼中尽是我不能理解的愤怒。
他身边的陆行舟和萧贵妃,一个神色嫌弃厌恶,一个眉眼间尽是得意。
“我早就跟您说了吧皇上,姐姐她有福气,就算是在深宫之中也有的是人给她解闷呢~”
萧贵妃阴阳怪气的话来者不善。
陆铮的眼睛在我和平安的脸上转了转,随后定格在我搀着他的手上。
“朕顾念你伤病未愈,你却在这与一个太监私会?”
我被他的话惊到,随即便明白过来这背后是萧贵妃搞得鬼。
不等我开口辩解,陆行舟也火上浇油地开口。
“难怪当日你与这个太监数次拼死相救,看来是情不自禁啊。”
“皇上,连太子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姐姐与她身边这位关系匪浅,您可千万别……”
萧贵妃话音未落,陆铮已经大步上前掐住了平安的脖子。
他眼中的愤怒熊熊燃烧,像是要将我们撕碎。
我上前拼命撕扯拍打他的手臂,想让他松手。
他仿佛被我的动作激怒,转头将矛头对准了我。
“丁香,你是不是真以为朕不敢杀你?”
“要杀要剐但凭皇上一念之间,奴婢只求您放了平安,他是无辜的。”
陆行舟见状,上前几步一脚将我踹倒。
他们三个站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中,对着我或愤怒或嘲笑。
我的肋骨断掉了几根,没办法动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铮的手逐渐缩紧,看着平安的脸逐渐变得青紫。
他应该很害怕,也很痛。
他应该恨死我了。
都是我害他有这么一场无妄之灾。
可他望向我的泪眼中没有丝毫愤怒或者怨恨。
他努力地扯着嘴角,像是要安慰我一样使劲地笑。
恍惚间,我耳边仿佛响起了他之前说的话。
他说他没有家人,我救了他,他早就将我当成了自己的家人。
他说他在宗人府的时候本来怕得要死,但一想到我安全得救,就一点都不怕了。
他说他生辰的时候向老天爷许了愿,像我这么好的人,应该平平安安,长命百岁。
你说错了平安,我不是什么好人。
若我不贪心,早点想办法送你离开,你就不必经历这一场无妄之灾。
我看着他一点点在我面前咽气,心如刀绞。
陆铮看着撕心裂肺痛哭的我,眼中更是充满了嫉恨。
“你为了一个太监,就伤心成这样?”
“陆铮,你就是个懦夫。”
我握紧拳头,死死地盯着对方。
“你自己心怀鬼胎做了负心汉,便靠折磨我来当定心丸,若先皇后泉下有知,看见你丧妻半月就娶了她的亲妹妹,绝对会从阴曹地府上来索你的命!”
“住嘴!”
陆铮被我的话刺痛,一脚踢了过来。
“朕看你是疯了。来人啊,将她关进冷宫,朕要她自生自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