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大娘显然是听出了我娘的声音，喃喃自语。

“怎么会走错呢，就是这条路啊。”

我活动着身子，顺势趴在门下，透过门缝观察。

一双脚跟撞进我的眼里。

突然，脚跟没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惨白的眼睛，那眉毛之间，还有我娘刚点的旺夫痣。

“妞妞，这是你家啊。”

我抱着娘的腿站起来，颤抖着回应。

“是，大娘你走错了。”

孙大娘不说话了。

半晌，人终于走了。

可脚步声快要消失时，我娘却突然喊了一句。

“姐，你家男人脸上的克妻痣，你记得带他找我给点了啊。”

孙大娘没说话。

但我和娘都知道。

她放在心上了。

深夜我睡的正香，却被一阵嗬嗬声吵醒。

大门又被人敲响了。

“我来，点痣。”

不过这次我学聪明了。

垫着墙角的柴火堆爬上了院墙。

漆黑的路上，孙大娘穿了一身寿衣举着一张满是血的皮。

可她自己那张脸，像是被什么砍了半拉，要掉不掉地挂着。

娘怕出什么事，犹豫再三还是将门开了。

取了一碗倒头饭，摆在了孙大娘面前。

可她不吃。

断断续续说着点痣，点痣。

娘将皮接了过来，翻到正面才知道，这竟是那孙老大的皮。

“你快些点，我还要，还回去。”

孙老大最不相信点痣这一套，任由孙大娘说破了嘴，也一动不动。

“他，不听话，我只能这样。”

眼看着娘最后一针落下，这张面皮上的黑痣彻底消失不见了。

孙大娘扯着半张嘴笑了，血滴答滴答落了一地。

“他以后，不会克我了吧。”

“不会了。”

娘的神色讳莫如深，我看不懂。

良久孙大娘说话了。

“那你，给我点一个克夫的痣吧。”

“你的脸坏了，得找皮。”

最好是全村的皮加起来，才够点那一颗痣。

孙老大死了。

脸皮被活生生撕了下来，整张脸只剩骨头。

仰面倒在床上，下身处血淋淋一大片，空了一大片。

“这是，这是我表姐回来复仇了！”

一夜夫妻百日恩，孙大姐的表妹还是厚着脸皮来了。

可能回家寻思了一下，不就是一颗痣，点了不就行了。

更何况自己表姐都死了，老天爷都给机会。

可今天就被吓傻了。

“那刘婆婆说的竟然是真的。那孙大娘真的回来报仇了。”

“可不是，这人都死你眼前了。”

“她这次可是找所有欺负过她的人，我先说，我可没欺负过她。”

“我也是，我跟她我俩关系处的可好了。”

事情发生的突然，所有人都急于撇清关系。

纷纷证明自己没有欺负过孙大娘。

可他们都忘了一句话。

凡是受过她恩惠的，也要给她陪葬。

孙大娘因为嫁过来后小产了一次，此后就再也没有怀过孩子。

孙老大没少因为这个打骂她，甚至不给她饭吃，不给钱花。

她只好替村子去收拾垃圾堆，身上那股子难闻的味道就是因此才染上的。

可满村子找不出一个人心疼她，只会说她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活该死了算了。

于是孙大娘只能来找我娘。

我娘点痣不要钱，只要一碗血。

孙大娘一连来了好几次。

每次都是满怀希望地出去，又鼻青脸肿地回来。

孙老大早就嫌弃了自己的糟糠妻，拿着钱找别人，哪里还会管孙大娘。

听说心善会被天上娃娃看上，自己来找娘，

她没少做村里人认为的善事，就算受人白眼也没停。

就连来我家，她也要给我带块糖。

当初村里人都笑话她傻，却也不拒绝她的帮助。

而现在，谁也逃不掉。